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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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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大哥您快快開門, 祖父來看你了。”

乍然聽到陳文正的聲音,年若薇有一瞬間的愕然,趕忙開始敲房門提醒陳文宴。

“大人快醒醒!你堂弟陳文正帶你祖父來了!”

房門倏然打開, 陳文宴將她一把拽入了屋內。

此時屋內歡愛氣息還未散盡,地上都是男女散亂的衣衫,隋瑩正滿眼驚恐裹著錦被, 露出的肌膚上滿是暧昧的紅痕。

“宴郎,他們怎麽又來了!”隋瑩語氣幽怨。

“姑娘, 委屈您快換上奴婢的衣衫, 假裝奴婢去開門!”

年若薇將自己的外袍捧到隋瑩面前,可她卻無視她, 轉而伸手楚楚可憐的抓住陳文宴的手腕, 泫然欲泣。

“宴郎,我害怕。”隋瑩無助可憐的看向衣襟大開的陳文宴。

“陳大人!我們必須依計行事!”

“瑩兒!聽話!”陳文宴有些無奈的嘆氣。

年若薇見隋瑩委屈地點頭, 趕忙將自己的衣衫再次捧到隋瑩面前,伺候隋瑩換上,又替她梳了雙丫髻, 這才穿著肚兜和裏褲躺到床榻上。

“還楞著做甚!姑娘去開門, 大人快到床榻上來!速速將房門掩好。”

陳文宴二人有些亂了方寸,只能按照年若薇說的話,有條不紊的行事。

此時陳文宴褪去外袍,躺在了年氏身側,擡眸之際,他竟看見年氏後背都是縱橫交錯的傷痕和無數密集的針孔。

“你...”

陳文宴有些震驚的看著年氏的後背, 他為官多年, 自然瞧過無數死於非命的屍首,但沒有一個屍首比年氏後背的傷口更讓人觸目驚心。

“陳文宴, 今兒這出意外,是另外的價錢,往後再有超出奴婢工作範圍之事,你得給我加錢!”

年若薇沒想到當陳文宴的丫鬟,還得負責掩護陳家人半夜三更來抓奸,此時她嘟嘟囔囔的轉身,伸手抱住了陳文正的腰。

“好。”陳文宴被年氏的貪財氣笑了,慌亂情緒一掃而空。

隨著年氏鉆入他懷中,陳文宴頓時渾身緊繃,除了與瑩兒親昵之外,他還是頭一回與旁的女子如此親近,他並未穿外袍,此時甚至能清晰感覺到年氏胸前的柔軟。

他頓時繃緊身子,鼻尖上直冒汗。

砰的一下房門似乎被人踹開了。年若薇故意嚇得驚呼一聲,將臉頰埋在了陳文宴懷裏嚶嚀。

“夫君,我害怕。”年若薇學著隋瑩嬌嬌弱弱的嚶嚀了一句。

“文宴!你二人速速穿好衣裳,滾出來!”一個年長的男子聲音幾乎是咆哮著傳來。

此時房門再次被合上,年若薇趕忙從陳文宴懷裏閃開。

“大人,接下來要如何是好?還是按照前些年我們協定的那般,我為明面上的正妻,掩護你的心上人?”

“好!”陳文宴已然騎虎難下,這些時日,堂弟陳文正愈發猖狂,竟然將祖父哄的偏聽偏信,三番五次來讓他難堪。

此地已是他搬遷躲避的第十二處私宅,今日若是無法給祖父一個交代,陳氏家主之位恐怕要徹底與他失之交臂。

年若薇和陳文宴二人邊各自穿衣衫,邊開始串口供,待到二人準備妥當之後,陳文宴裝作滿眼深情的牽著年若薇的手,二人仿若恩愛有加的夫妻般,相偕入了客廳內。

“祖父,不知您深夜造訪有何要事?”

“孫媳生宜年,給祖父請安,二弟安。”年若薇不卑不亢,落落大方的朝著陳家老太爺和陳文正見禮。

“你是誰!”

陳文正此時滿眼震驚盯著眼前那個與年氏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子,他激動的胸膛劇烈起伏,眼睛幾乎黏在了那生氏的臉上。

“二弟,我是你長嫂子!”年若薇不卑不亢地說道。

“孫媳?我孫兒陳文宴尚未娶妻,何來的孫媳,你只不過是個沒臉沒皮,出身賤籍的外室!”

陳家老太爺語氣不屑,甚至連正眼都不曾瞧那裝腔作勢的風塵女。

“回祖父,孫媳雖比不得陳家簪纓世家大族,可好歹也是清白人家出生,何來賤籍出身?”

年若薇將葉天士替她準備好的籍冊捧到了面前,當年葉天士將一個難產身亡的藥人運回家鄉安葬,路過紅螺山腳下之時,她恰好落在那棺材上,將藥人的屍首都砸壞了。

之後葉天士為了方便將她帶在身邊當藥人,就讓她頂替了那藥人的籍冊和相當於清朝人身份證的身份牌。

“不可能,你定是偽造的,你知不知道偽造籍冊乃死罪!”

“祖父您大可以去查驗。”年若薇從容地說道。

“祖父,這些瘦馬的足底都印有刺青,註明出自哪一座青樓,還有賤籍的編號,那些刺青極為特殊,除非將皮膚全部剝掉,否則終身無法抹去。”

“祖父,瘦馬皆纏足,我一介孤女在神醫葉天士手底下做些熬藥漿洗的細活,哪裏有機會纏足。”

年若薇恰到好處的輕輕提起裙擺,露出一雙秀氣的天足。

“祖父,我雖是小門小戶出身,但也識禮義廉恥,女子的玉足,只能在閨房內給夫君看,不若讓您身邊的婆子與我去屋內查看我腳底板是否有賤籍編號?”

此時陳家老太爺面色稍微緩和幾許,朝著一旁的婆子使了個眼色,那婆子就領著生氏入了屋內。

不消片刻,那仆婦就面色如常的來回話。

“老太爺,生氏腳上並無賤籍的標記。”

“祖父您疑慮可消了嗎?還有二弟,你為何對青樓風塵的規矩如此清楚?我還是頭一回聽說風塵女腳底板有編號呢,我聽聞官宦不得入青樓,莫非…”

年若薇故作驚訝的捂著嘴巴。

“我也只是道聽途說。”陳文正沒想到這個女人如此伶牙俐齒,不動聲色潑他臟水。

“二弟飽讀詩書,豈能道聽途說?”陳文宴板著臉幽幽說道。

“祖父,我與生氏早就拜過天地,只不過擔心您嫌棄生氏小門小戶,所以並未向家中通報此事。”

此時那陳家老太爺臉上的怒意漸漸消弭,只將目光落在廊下的棺材上。

“何故放棺材在院內?”

年若薇朝著陳家老太爺福了福身,這才鎮定從容說道:“前些時日江寧府內天花肆虐,夫君為生民立命,孫媳刻意準備了一副薄棺材,讓夫君帶著棺材去疫區,向百姓們表達夫君與百姓同生共死的抗疫決心。”

陳老太爺聞言,此時終於肯掀起眼皮看向那生氏。

面對陳老太爺犀利目光的審視,年若薇只落落大方的與他對視,眼中滿是坦蕩。

“你倒是個明事理的,可曾讀過女私塾?”

“念過幾年,義父葉天士曾說需女子需識文斷字,今後才能更好相夫教子。”

此時陳文正面對生氏的端方嫻雅,整個人都有些失魂落魄,完全將今日準備算計堂哥陳文宴身敗名裂的事情拋之腦後。

難怪堂哥將生氏金屋藏嬌多年,倘若是他先遇到生氏,定也會不管不顧的將她帶回去好好溫存。

“你這孩子,既娶了妻,就別藏著掖著,三日後帶回家,給你爹娘和叔伯兄弟見禮,也免得旁人傳你浪蕩狎妓不靠譜。”

陳家老太爺對生氏印象尚可,只除了她家世卑微,可如今陳家嫡長孫狎妓浪蕩惡名昭彰,再無世家女願意嫁給文宴。

為挽尊陳氏一族的名聲,他只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默認這樁婚事。

“孫兒遵命。”

“生氏,你的身份腰牌和籍冊我先帶回老家收好,讓相士好好和一和你們的八字。”

“全憑祖父做主。”年若薇應了一聲,知道年家老太爺還是不信任她,準備將證明她身份的東西拿走,再暗中調查她的身份。

“天色已不早,你們夫婦二人早些歇息,三日後,祖宅見。”

陳家老太爺面色嚴肅的捋著花白胡子,走到客廳門口之時,忽而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站沒個站相,就像風塵女的丫鬟。

“生氏,這是伺候你的奴婢?”

“是,瑩兒是夫君特意尋來伺候我夫婦二人起居的,是個乖巧麻利的丫鬟。”

年若薇趕忙替隋瑩在老太爺面前說好話。

“哼!明兒回家讓你祖母給你撥兩個好的來。”

年若薇頓時詫異的垂下眼簾,陳家老太爺活到這把年紀,自然有識人的方法,方才老太爺那句話已然表明他不喜歡瑩兒。

“全憑您做主,只不過瑩兒曾經救過孫媳的命,孫媳始終對她心存感激。”

“你倒是個知恩圖報之人。”

陳老太爺愈發覺得文宴娶的的小門小戶之女品行端正。

此時陳文正跟隨祖父離開客廳內,路過生氏面前之時,忍不住再次盯著生氏絕美的臉出神。

年若薇被陳文正赤裸裸的眼神冒犯,有些不悅的凝眉。

她忍著不悅,跟在陳文宴身後假裝夫唱婦隨,將陳家老太爺一行人送上了陳家的馬車。

待到將大門關好之後,忽而聽見一陣悲悲切切如怨如慕如泣如訴的啜泣聲。

陳文宴一個箭步沖到哭的梨花帶雨的隋瑩面前,二人又是一番情不自禁的耳鬢廝磨卿卿我我。

年若薇揉著惺忪睡眼,與交班的曾婆子交代了幾句,就躺到了棺材內的湯藥裏歇息。

這日一早,陳家就以老祖母的名義,送來了兩個看著伶俐本份的丫鬟。

年若薇看著一身奴婢裝束的隋瑩紅著眼眶站在廊下,頓時有些頭疼的揉著眉心。

臨近正午,陳文宴竟然穿著一身官服堂而皇之的入了小院內。

今後有她這個正牌娘子掩人耳目,陳文宴就能明目張膽的出入小院了。

此時年若薇朝著陳文宴使了眼色。

陳文宴頓時會意的牽著她的手入了馬車內。

“瑩兒,你進來伺候。”年若薇掀開馬車簾子,朝著站在那傷春悲秋的瑩兒說道。

瑩兒帶著哭腔應了一句,就入了馬車內。

馬車簾子才放下,陳文宴就將傷心欲絕的瑩兒擁入懷中親昵安撫。

“咳咳咳...陳大人,這還有大活人呢!”年若薇尷尬的捂著眼睛提醒道。

陳文宴無奈的應了一聲,但仍是將瑩兒緊緊抱在懷裏。

此時年若薇正在閉目養神,忽而聽到陳文宴壓抑的悶哼聲和瑩兒的低吟聲。

年若薇:“.....”

今日瑩兒在馬車內尤其主動,仿佛是故意宣示主權似的,纏著陳文宴一路。

陳家的祖宅在海寧,下了馬車之後又需乘船。

年若薇有些受不了被人塞一嘴狗糧,於是刻意讓陳文宴定了樓船上套間的雅室。

落日熔金之時,她揉著眉心終於站在了陳家祖宅面前。

陳家果然是百年世家,祖宅儼然就像小紫禁城似的,她跟著陳文宴一路蜿蜒前行,來到他所居住的風清院。

她還沒來得及吃口茶,忽而有丫鬟仆婦魚貫入內,朝著她見禮。

“老奴孫氏給少夫人請安,前頭準備了接風宴,我等奉命前來伺候您梳妝。”

“有勞孫媽媽。”

年若薇從陳文宴給的應酬匣子裏,取了些碎銀子塞到了孫媽媽手裏,又讓丫鬟清荷將準備好的見禮紅包分給在場的每個丫鬟仆婦。

“哎呀,少夫人您客氣了。”孫媽媽對眼前這位大房的少夫人印象不錯,她通情達理,的確是個通透伶俐的主子。

年若薇擔心丫鬟仆婦們發現她身上的傷痕,於是借口害羞,換上了中衣之後,才和顏悅色的請眾人入內伺候。

此時陳文宴早已換好了一身朱紅長衫馬褂,芝蘭玉樹般站在年氏房外等候。

透過窗欞,他竟然看見瑩兒正深情款款盯著他,默默流下盈盈粉淚,他頓時心疼的眼眶泛紅。

此時房門吱呀一聲打開,陳文宴有些心不在焉的擡眸,就看見年氏穿著一身繁覆迤邐的紅色暗花綢三鑲邊襖,下著紗繡魚鱗裙,被丫鬟仆婦攙扶著,雍容雅步出了房門。

陳文宴有一瞬間的驚訝,他知道年氏容貌姣好,可今日才發現年氏的姿容卓絕,眼波流轉間俱是顧盼生輝,儀態萬方。

難怪眼高於頂的祖父竟然默許年氏的身份,還迫不及待命他將年氏帶回祖屋見禮。

“夫君,讓你久等了。”年若薇嫣然一笑婉轉說道。

伺候在一旁的孫媽媽只覺得詩文裏回眸一笑百媚生,一笑傾城這些浮誇的戲文詩詞,在她看見眼前這位傾國傾城的少夫人的瞬間,終於具像化。

她見多了陳家大宅裏各房艷冠群芳的小姐夫人們,竟然沒有一人能及得上年氏半分的傾城姿容。

年若薇巧笑倩兮朝著站在那發呆的陳文宴伸出手,與他相偕而笑,在丫鬟仆婦們的簇擁下,一道往花廳給長輩見禮。

陳文宴那廝看著沈穩,可入了客廳內看見烏泱泱的賓客之時,竟然緊張的指尖都在發顫,年若薇無奈的扣緊了他的手。

在踏入客廳之前,她忍不住低聲對陳文宴說了一句話:“大人,這是另外的價錢。”

陳文宴正有些緊張的不知所措,聽到年氏這句鉆入錢眼的話,頓時從方才的懵然中清醒,轉而反客為主,扣緊了年氏的手。

“知道。”

二人臉上同時浮出落落大方的笑容,一道踏入了高朋滿座的宴客廳。

一踏入宴客廳,年若薇才發現被陳家老太爺騙了,今兒哪裏是回家見禮,簡直就是在舉行婚宴。

偌大的客廳內少說擺滿了七八百桌,此時都座無虛席。

二人一踏入宴客廳,周圍頓時傳來一聲聲的驚嘆和誇讚聲,更有不少年輕的小後生們按捺不住驚艷神色,紛紛將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年若薇只從容不迫,儀態端方的朝著坐在華堂前的陳家長輩們款款走去。

陳文宴的母親崔氏昨兒聽說兒子與一良家女子在外頭悄悄成親,頓時急的團團轉,深怕兒子失了老太爺的寵愛。

可沒成想老太爺一回來竟然親自操持了這場盛大的婚宴。

此時看到漸漸朝她走來的伉儷,崔氏眉眼間俱是掩飾不住的笑顏。

可當那新婦的容顏漸漸清晰之時,崔氏臉上的笑容頓時僵住,難怪宴兒一直不肯娶親,原來是對年氏情根深種,甚至不惜千辛萬苦尋來與年氏容貌酷似的女子為妻。

崔氏心內五味雜陳,可如今騎虎難下,那生氏看著對兒子情深似海,也勉強算是良配。

再說連老爺子都認可的孫媳,定也差不到哪去,崔氏在心中安慰自己一番,臉上再次浮出歡欣笑容。

年若薇就這麽被人蓋上蓋頭,與陳文宴莫名其妙的拜堂成了親。

直到被喜娘攙扶著入了洞房,她才尷尬的扯掉頭上的紅蓋頭。

此時陳文宴正拿著喜稱,正要將年氏的紅蓋頭挑開。

“哎呀少夫人,您怎麽能自己掀開紅蓋頭,這不吉利,您快蓋上吧。必須讓大公子親自掀開才成。”

年若薇無奈的將蓋頭重新蓋上,由著喜娘邊說吉祥話,邊提醒陳文宴掀開她的紅蓋頭。

“你們先出去。”陳文宴揭開紅蓋頭之後,就板著臉對滿屋子的丫鬟仆婦說道。

眾人面面相覷,不知為何今日這大喜的日子,大公子似乎不大高興。

“都下去吧,今兒夫君吃了好些酒,該是醉了。”

“清荷,一會招呼喜娘和大家去小廚房裏吃宵夜,備些好酒好菜。”

小丫鬟清荷畢恭畢敬的應了一聲,就領著一眾丫鬟仆婦離開。

“瑩兒,你在屋內伺候。”年若薇看到隋瑩泫然欲泣可憐兮兮的樣子,趕忙將她叫住。

此時門窗都已關嚴實,年若薇趕忙脫下不屬於自己的新娘喜服,捧到了隋瑩面前。

“姑娘,今後該改口叫您夫人了。”

“我不稀罕!”隋瑩此時滿臉淚痕,揚手狠狠將她手裏的嫁衣打落在地上,捂著眼睛往屏風後的浴房跑去。

陳文宴紅著眼眶拔腿就追入了浴房內。

看到隋瑩生氣之時竟然跑到浴房那種私密旖旎的地方,年若薇忍不住挑挑眉。

算了,他們小兩口她逃他追的情趣,又與她有何關系。

年若薇來到書桌前尋了個小算盤,開始劈裏啪啦的打算盤,計算今日額外需找陳文宴收取的出場費。

今兒這番折騰,她孱弱的身子骨愈發難受,早知道就讓陳文宴把她的棺材帶來了。

此時年若薇渾身就如針紮似的悶痛,於是踉踉蹌蹌的來到寬大的拔步床上歇息。

怎奈何浴房裏的動靜實在太大了,她只能皺眉尋來兩個棉花團子,將耳朵堵的嚴嚴實實,這才漸漸入睡。

第二日一早,年若薇正睡的迷迷糊糊,忽而耳畔傳來陳文宴低沈喑啞的聲音。

“年氏,今日我帶你去見見各房長輩,晌午之後,各房的晚輩會來拜見你我二人。”

“遵命陳大人。”年若薇伸手將堵在耳朵裏一整晚的棉花團子取出,看見陳文宴清雋如玉的臉上,竟罕見的泛紅,她頓時忍俊不禁。

此時她看到陳文宴脖頸上暧昧的吻痕,頓時無奈的搖頭。

於是伸手在自己的脖頸上掐了好幾個紅印子,偽造歡愛痕跡。

“夫人呢?”她逡巡四周,並未看見隋瑩的身影。

“她昨夜有些疲累,我方才已讓她早些回去歇息。”

年若薇應了一聲,就搖鈴讓外頭伺候的丫鬟仆婦入內伺候。

孫媽媽端著面盆入內,眼尖的看見大公子和少夫人脖頸上的歡愛痕跡,頓時笑的合不攏嘴。

年若薇換上一身清麗素雅的織錦釉藍馬面裙,就再次與陳文宴互飆演技,扮演一對恩愛有加的新婚夫婦。

陳家的家規森嚴,祖上規定族中子弟除非年過四十嫡妻無所出,方能納妾,若膽敢違背祖訓,則逐出族譜。

故而嫡支一脈共三房,陳文宴是大房的嫡長子,更是陳家的嫡長孫,能讓他攜新婚夫人登門探訪的只有老太爺院裏和嫡系的二房和三房。

陳文宴最先將她帶到了老太爺夫婦的院裏,年若薇對目光銳利的陳家老太爺有些發怵,只乖巧的跪在二老面前端茶。

“文宴,你調任為海寧知府的委任狀此刻已然送到了府裏,今後不必再去江寧府。”

“祖父為何不與孫兒商量就如此突然的作出決定!”

陳文宴忍著不悅畢恭畢敬說道,他被調回海寧府,意味著今後就需在祖宅居住,瑩兒本就不喜歡待在祖宅,又該生氣了。

“待到生氏誕下嫡重孫再說,你也老大不小了,該為了家族繁衍後嗣盡一份力。”

此時年若薇有些詫異的垂下眼簾,百年世家果然底蘊驚人,陳老太爺彈指間竟然能輕松調動四品朝廷命官。

“是!”陳文宴看到祖父板著臉,語氣嚴厲,有些無助的應了一聲。

“生氏,你是個好的,今後需當文宴的賢內助,早日誕下嫡子。”

多謝祖父和祖母掛懷,孫媳定不辜負二人的期望。”年若薇乖巧順從的應了一聲。

陳家老太太出自名門望族,此時似乎刻意在考她,竟然帶著她來到一旁的琴架前,說要與她探討剛得的殘譜。

年若薇只從容鎮定的素手撫琴,她對自己的琴音頗為自信,果然陳家老夫婦二人俱是不吝對她琴藝的誇讚。

此時陳家老太爺忽而說要練字,又讓她幫拿宣紙來。

“祖父,您需練草書還是簪花小楷?不同的書畫,需不同品類的宣紙。”

老太爺滿意的點點頭:“楷書。”

年若薇應了一聲,從架子上取來一刀熟宣紙,用鎮紙將熟宣攤開在書桌上。

二老又考了年若薇茶道與字畫珠寶的品鑒之後,終於露出了滿意的笑容,開始和顏悅色與她說起了體己話。

從二老院內離開之後,年若薇後背滿是冷汗,又纏著陳文宴說今兒這遭得加錢。

陳文宴對年氏的財迷心竅無語凝噎,當即就讓小廝塞了幾千兩銀票給年氏,讓她慢慢扣,用完了再尋他對賬。

年若薇應了一句,就滿心歡喜的跟著陳文宴去他爹娘院裏請安。

陳文宴的父親陳元龍乃廣西巡撫,因為陳文宴婚事倉促,所以來不及趕回來參加他的婚禮,今日只她的婆母崔氏在家。

此時年若薇看到崔氏欲語還休的樣子,頓時有些愧疚,崔氏與她母親趙氏乃手帕交,她竟然串通她的親兒子誆騙她。

“母親妝安。”年若薇朝著崔氏畢恭畢敬的行禮。

崔氏一早就聽孫媽媽來報,說昨兒夜裏夫妻和諧,折騰到了三更天才歇息。

“生氏,文宴已年歲不小,如今我只盼著早日抱孫子。”

崔氏直截了當的給生氏下了催生令。

年若薇故作嬌羞的應承了一句,就開始聽著崔氏不斷的叮囑她需照顧好陳文宴的飲食起居。

從他早起之後喜歡用何地產的竹鹽漱口潔牙,到他晚睡之時,該準備幾顆枸杞與決明子泡茶給他喝,事無巨細的叮囑她。

年若薇只乖巧讓丫鬟尋來筆墨,一字一句的認真記錄了下來。

臨走前,崔氏還嘮叨了一句讓她早些誕育嫡長子,方能不給陳文宴納妾。

年若薇只滿口應承,就跟著陳文宴去二房請安。

二房就是陳文正家,年若薇遠遠的就看到二房院門口裊裊婷婷站著一華貴雍容的女子。

“這是二房文正公子的嫡妻盧氏,閨名清婉。”

“二弟妹妝安。”年若薇款款走到盧氏面前施施然見禮。

“長嫂妝安。”

盧氏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在生氏來之前,她是陳氏一族中容貌才情最為卓絕之人。

方才她只遠遠的看了一眼生氏,只覺得自慚形穢,不禁慨嘆世間竟有如此仙姿玉骨風華絕代的美人,簡直不似在人間。

“長嫂妝安。”

陳文正方才聽說陳文宴夫婦即將前來,趕忙去換了一身華貴的裝束,此刻姍姍來遲,竟撞見讓他魂牽夢繞多年的絕色,頓時瞪圓眼睛,連呼吸都漏了半拍。

“二弟安。”年若薇只生疏客套的對陳文正見禮。

而站在年氏身側的陳文宴將方才二弟癡迷看著年氏的眼神收入眼底。

他心中不免冷笑,愈發覺得尋年氏來對付陰險狡詐的二弟,是最佳的選擇。

陳家二房只在翰林院內當閑職,但區區四品閑職卻已是寒門子弟終極一生的奮鬥目標。

夫婦二人俱是精明之人,從前生氏沒入門之前,文正的嫡妻盧氏一枝獨秀,得到所有人的誇讚。

二人方才就從二老院裏打聽到生氏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二老還當著仆從的面誇讚生氏才能,足以勝任高門主母執掌中饋重擔。

二人再不敢輕視怠慢生氏,愈發和顏悅色起來。

陳文正全程都在偷眼打量生氏,越是仔細瞧她,就越是攝人心魄,最後竟被生氏一顰一笑勾的起了反應,當即就以更衣為由,悄悄躲到書房內疏解。

出了二房的院子之後,年若薇又跟著陳文宴來到三房院裏。

三房在貢院內當差,不大不小是五品官,許是官職在兄弟中最微不足道,所以說話都客客氣氣,謹小慎微。

年若薇和陳文宴被三房夫婦二人送到了院門口,才有些疲累的回到了自己的院裏用午膳。

此時精致的膳食已然擺滿桌子,陳文宴又去哄嬌妻了,年若薇巴不得自己獨享美食,於是開始大快朵頤起來。

世家大族的膳食甚至比紫禁城和王府裏的更為精致,年若薇直吃的打飽嗝,才放下筷子。

此時陳文宴怏怏不樂的入內,心不在焉的端起筷子用膳。

“怎麽?你心上人又發脾氣了?”

“嗯,她不喜歡待在這,方才哭的我心都亂了。”

“你快去搗鼓出個孩子來交差,最好是男丁,如此方能離開老宅。”

“談何容易,她早些年服了涼藥,我尋遍了良醫,都束手無策。”

年若薇默然,陳文宴還真是個癡情種,即便隋瑩無法孕育子嗣,他都對她不離不棄,忠貞不渝。

煙花女子都會被迫服下絕子湯,省的有孕影響了青樓的生意,陳文宴和隋瑩此生不可能會有孩子,那她該如何交差?她頓時緊張兮兮地看向愁眉不展的陳文宴。

“這可如何是好?要不你去找人生一個?待到懷上之後,我再假孕蒙混過關?”

“我先說好了,我不負責給你生兒育女!”

“知道。”陳文宴有些頭疼的揉著眉心。

“要不..等你到四十歲,讓家裏給你張羅納妾?”年若薇實在沒招了。

“我自會打算,你只需撐起長媳的門面即可。”

“也成~”

年若薇其實覺得當陳家的長媳挺好的,她與陳文宴並無男女之情,二人只是盟友各取所需,她更不必為情所困,如今錢袋子也漸漸鼓起來,愈發覺得未來的日子有盼頭。

晌午之後,陳氏一組近支的晚輩都前來拜會,公子哥兒們的都在陳文宴的前院裏做客,而陳家的小姐們則由年若薇招待。

陳家不愧是百年望族,今日光是前來拜會的近支小姐們都不下百人。

年若薇只有條不紊在庭院裏安排了一場晚宴,讓仆從們準備些循規蹈矩的膳食招待。

人多的地方自然容易生出是非來,此時一生的秀美嫻靜的紅衣少女,施施然舉杯走到她面前。

“少夫人,這是二房的幺女秀凝小姐。”孫媽媽低聲提醒道。

“長嫂,今兒聽老祖宗院裏的奴仆都誇您彈的一手好琴,不如今日您對我們指正一二可好?”

秀凝擡手間,丫鬟就擺好了琴架。

“今兒不巧了,我屋裏還沒準備撫琴的撥片,不如改日...”

“夫人,撥片在這。”

年若薇的話被隋瑩打斷,此時隋瑩捧著彈琴的撥片裊裊婷婷的走到她面前。

“長嫂這不是有撥片嗎?莫非您不願意教導我們琴藝?都是自家人,您何故如此見外?”

年若薇看向退到一旁的隋瑩臉上帶著意味不明的笑容,頓時心下一沈。

她在隋瑩面前不喜歡喧賓奪主,只說不善音律,所以隋瑩今日才殷勤獻上撥片,想讓她在眾目睽睽之下丟人現眼。

可隋瑩可曾想過,她如今是陳家長媳的身份,若她今日丟了臉面,陳文宴又該如何自處?

“既如此,那我今日就獻醜了,諸位妹妹們別笑我笨手笨腳即可。”

年若薇邁著蓮步走向琴架,待到仔細將撥片戴在十指之後,她閉眼開始撫琴。

隨著悠揚婉轉讓人心馳神往的琴音乍然響起,眾人皆是鴉雀無聲,忍不住沈浸於空靈的琴音中。

就在眾人沈默不語之時,忽而諍地一聲,琴聲戛然而止。

年若薇有些無奈的看著斷裂的撥片將她的左手無名指割開一道血痕,忍不住擡眸看向站在廊下目光怨毒的隋瑩。

此時隋瑩看到她的目光看向她,頃刻間就換上了溫柔曉意的面孔。

年若薇頓時來氣了,於是將受傷的左手放在琴邊,只單手開始撫琴,她的琴音一改方才的婉轉溫情,反而開始彈奏肅殺的十面埋伏。

陳文宴正在前院裏招待族中兄弟,忽而後宅中傳來的帶著無盡殺意,讓人叫絕的琴曲十面埋伏。

“這琴音天下一絕!”陳文正素喜音律,忍不住閉眼沈浸於讓人驚嘆的琴音中。

陳文宴卻聽出年氏的琴音帶著怒意,於是趕忙起身,拔步去後宅看看年氏到底在搞什麽鬼。

他才走到廊下,忽而看見年氏端坐在琴架前,正單手撥琴。

她另外一只手垂落在側,正潺潺滴落殷紅血跡。

一曲畢,年若薇單手壓琴止音,漫不經心的取了帕子,將受傷的指尖簡單包紮。

此起彼伏的掌聲和誇讚聲傳入耳中,年若薇只虛心的朝眾人見禮致謝。

此時眾人才徹底明白,老太爺夫婦二人並非是在給生氏這個新婦立威,才誇大其詞的將生氏說的秀外慧驚才絕艷,而是二老謙虛了!

生氏今日單手彈琴就足以讓所有人黯然失色,無法想象若她雙手彈琴,又該如何一曲動城。

年若薇有些疲乏的忙著觥籌交錯,迎來送往,直到接近子時,才拖著沈重的步伐回到臥房歇息。

此時陳文宴正準備沐浴,年若薇頓時滿臉怒容,將方才攥在手心裏的斷撥片丟到他面前。

“陳大人,你最好與你的心上人說清楚,你我二人只是盟友的關系,並無半點男女私情,否則她今後再來拆臺背刺我,那我們就一起丟人現臉吧!”

“你這是何意?”

陳文宴聽到年氏憤怒的指責瑩兒,頓時不悅的瞪著年氏。

“她似乎誤會我是她的情敵!你最好與她說明白。”

年若薇說著,就取了衣衫,搶在陳文宴之前入了浴房內。

待到年氏離開之後,陳文宴有些懵然的盯著地上斷裂的撫琴撥片,這才發現那撥片斷裂口極為齊整,定是人為所致。

.....

年若薇沐浴更衣之後,就穿著中規中矩的中衣走出耳房,她正拿著桃木梳邊走邊梳頭,忽而迎面潑來一道涼水,將她渾身都潑的濕漉漉的滴水。

“賤人,這些尊榮本就是我,你只是個假貨!我恨你!”

“瑩兒,你冷靜些!”陳文宴頭一回見到瑩兒近乎刻薄尖酸的一面,此時有些震驚的奪過她手裏還剩半盆的冷水。

“陳大人!這得另外加錢!我的身心都受到了極大侮辱,今兒沒一千兩銀子賠禮道歉,您就另請高明吧。”

“知道。”

此時瑩兒哭的傷心欲絕,陳文宴一門心思在溫言軟語哄著她,只敷衍的應了年氏一句。

年若薇也不想與後半輩子的金主和盟友鬧掰,於是又取了幹凈的衣衫,默不作聲重新沐浴更衣。

她再次沐浴更衣出來之時,陳文宴和隋瑩都不在,她樂得清閑,沒過多久就沈沈入睡。

第二日一早,她就被孫媽媽煥醒,身為陳家長媳,年若薇日日都需到陳家兩位掌權的老祖宗面前請安。

陳文宴的祖母謝氏如今似乎對她的婆母崔氏不滿意,所以一把年紀還在執掌中饋。

年若薇也發現崔氏耳根子軟的毛病,擔心崔氏今後失了掌家權,她也跟著沒好日子過,於是愈發上心的討好老祖母。

她原打算幫著崔氏籠絡老祖母的心,早日取得執掌中饋的權,直到庫房的鑰匙和賬本,都被老祖母親自送到她的面前,她才發現自己玩脫了。

“生氏,祖母老了,這些賬本都看重影了,今後這後宅就由你來幫著料理吧。”

“母親,生氏還年輕,需多歷練歷練,如今讓她幫忙掌家還早了些。”

崔氏聽到婆母將掌家權分給自己的兒媳,心中早就樂開花,但面上仍是謙虛的推辭。

“是啊祖母,孫媳沒見過什麽世面,還是讓母親來主持家事更好些。”

“不成,你母親耳根子軟,就知道和稀泥當老好人。”謝氏斬釘截鐵的拒絕道。

“生氏,明日開始,你就學著掌家。”

年若薇知道謝氏的脾氣直率,素來說一不二,若在托詞,恐怕謝氏會真的惱了她,於是畢恭畢敬的跪在老祖宗面前謝恩。

這日一早,年若薇就睡眼惺忪的取了掛在屏風上的衣衫,準備起來打理瑣碎的家事。

天才蒙蒙亮,陳文宴就需起來到府衙當差,此時年若薇踉踉蹌蹌往屏風後走去,忽而耳畔傳來一聲驚呼。

她頓時嚇得全無半分睡意,瞪圓眼睛竟看見陳文宴端著銅盆滿眼愧疚的看向她。

年若薇只覺得衣衫前襟傳來一陣涼意,低頭一看,竟發現陳文宴將熱水潑到了她新換的衣衫之上。

“抱歉。”

“沒事,是我自己犯困,迷迷糊糊的沖撞了你。”

年若薇取了幹爽的帕子,仔細擦拭衣衫前襟,可她擦著擦著,忽而柳眉倒豎。

但見她的衣衫遇水之後,竟然慢慢的變透明,被水漬沾染的衣襟,頃刻間就破成一個大窟窿。

年若薇有些無語凝噎,深宅大院裏的陰私破事還真沒比紫禁城裏的少。

“你衣衫有問題,換一身!”陳文宴滿眼震驚看著年氏的衣衫詭異的遇水即化。

“慌什麽,我總要去看看到底是誰對我下手!”

“你想如何揪出幕後黑手?”

陳文宴語氣中染著憤恨,年氏明面上是他的嫡妻,那幕後黑手算計年氏,就是在算計他。

“我記得衣櫃裏有一件酷似的衣衫,我們且不動聲色,看看今日是誰對我動手。”

“今日下雨天,到處都是水,你該如何防備?”

陳文宴面色泛著狠戾:“我與你同往庫房。”

年若薇咬唇,她腦海中浮現出一張嬌俏善良的容顏,於是趕忙攔住怒火中燒的陳文宴:“你還是別去了吧,我怕你受不住打擊。”

陳文宴瞬間聽出年氏在懷疑她的瑩兒是如此心腸歹毒之人,當下就滿臉怒容的訓斥年氏:“她不是你,才不會用這些骯臟手段算計人。”

“???”年若薇只覺得莫名其妙,陳文宴竟然說她是毒婦,可明明她才是受害者!

“成,那我們走吧,陳大人!!”年若薇冷笑道。

“我今日必須去!省的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陳文宴不悅的冷哼一聲,換了常服就與年氏一道前往庫房。

年若薇無奈搖頭,為情所困之人皆會被一葉障目,淪為癡兒,陳文宴如今正在熱戀中,自然對隋瑩偏聽偏信。

二人出了院子,年若薇正準備接過孫媽媽遞來的雨傘,忽而隋瑩截過孫媽媽手裏寬大的油紙傘,殷勤的替年若薇撐傘。

年若薇嘴角含笑,與眼角餘光瞥了一眼面色凝重的陳文宴。

“走吧,今兒去庫房盤賬。”

年若薇嘴角噙著幸災樂禍的笑容,由著隋瑩替她撐傘。

一行人很快就來到了陳家庫房門口,此時掌管庫房的管家門房,和婆子賬房先生們烏泱泱的站在了庫房門口迎接她。

今日下著傾盆大雨,年若薇只抱著肩膀緩緩朝著眾人走去,忽而聽見隋瑩驚呼一聲,她手中油紙傘瞬間被狂風暴雨吹走,落在地上打著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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